從新聞廣播到體育競賽,從商業銷售到非營利組織,到各領域名人 - 每個人都在線上播放直播視頻。抖音跟臉書直播是此類方式曝光的的首選方法,因為它們讓品牌商可以直接跟粉絲溝通。

而在經營品牌的初期,必須要建構屬於自己的基本觀眾,因為這麼多直播主心中知道,少了穩定的基礎觀眾群體,這個直播將不吸引人駐足觀看。

我們給你購買Facebook直播人數的重點提示:

幫自己的直播買粉絲觀看人數是許多成功直播頻道初期的策略,頁面上跳動的觀看數據,可以讓直播主炒熱氣氛,當你在講解產品時,對於初期踏入直播領域的商家,這是一個非常有效的行銷策略;而直播老手更能透過這樣的操作,強化網友的信任度。

你要知道直播沒人氣可能會使當次直播草率收場,提升直播線上人數令直播主持人充滿熱情,無論是自然流量或購買人數,都比較有繼續成長的可能性!

在您的手機上打開Facebook App幾個步驟您的直播就開啟了,高人氣粉絲專頁有足夠粉絲上限觀看,新加入的直播主很能沒有粉絲群觀看直播影片,我們不建議超高人氣的直播主購買直播人數,因為你們的線上人數已經夠多,受眾夠精準,但對於開始經營的直播臺,沒人氣等於難以成長,能在每次直播衝高直播人數,吸引觀眾觀看影片有更多可能性。

下單前需知:若有任何問題,請先詢問LINE客服

刷直播人數的3大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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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直播人氣奠定人氣
上網看直播,一個直播有5000人,另一個直播只有5人,您會選擇看哪個直播?當你啟動系統後,開臺後人數就會逐步提高,人數達到數量後開始穩定停留,人數不爆衝、不會急速掉落,這樣的穩定人氣幫直播主持人無後顧之憂進行直播。

#3 購買直播人數有風險嗎?
但您不必擔心直播臺有被關閉帳號等的風險,因為這單純是導入流量,不對臉書或是抖音帳號本身造成傷害。若遇到Facebook或是臉書更動它們直播系統程式,可能發生短暫時間直播人數服務無法正常運作,我們都會協助更新演算法,不讓您的權益受損。

多次使用:即時付款,直播人數自動逐步上線,不會有延誤,您愛什麼時候直播都可以。

穩定提升:進一步改進的人數上升速度,正常狀態下人數不爆衝、不急速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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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直播提高人氣的方法:  TikTok買觀看人數包月

1、要想更多的粉絲進入直播間觀看直播,首先要設計好直播間的封面和標題。

用戶選擇進入直播間,第一眼就是要看封面和標題,是不是能夠吸引他。大家在設置封面和標題時可,以使用主播個人寫真、道具,也可以是主播和直播間產品合影,利用誇張的肢體語言等,充分利用使用者的好奇心理。

2、平時要儘量參與官方活動,增加曝光率。 YouTube在線灌直播人數

保證帳號視頻或者直播的頻率次數,增加活躍度,讓用戶知道你一直都在。也可以借助官方推助流量補補和海淘流量增加直播線上人數。

直播前,在朋友圈或者qq群進行宣傳,讓朋友觀看直播,幫自己增加人氣。 Instagram買觀看人數

3、用戶進入直播間後,要想辦法留住他們。 買蝦皮Shopee直播人數包月

直播內容尤為重要。現在早已經過了靠顏值和尬聊的直播內容就可以吸引觀眾的時期,主播們要儘量有針對性地去設計一些優質的直播內容。

平時要多看那些成功的播主直播,吸取經驗,多積累可利用的直播話題,慢慢的,使用者就會主動參與進來,直播人氣自然會得到提升。

4、巧用引流工具。 Instagram在線灌觀看人數

引流工具就是我們常說的補單,很多人對補單不以為意,認為為了面子去增加不存在的直播人數沒必要,實際上如今補單平臺那麼多,一定是有它的道理的。

在心理學裡面有一個效應叫羊群效應。很多人進直播間,目的都是圍觀紮堆。 衝蝦皮Shopee在線直播人數

所以當你的直播間人數增多時,很容易引起跟風效應,吸引更多的人來直播間觀看。這裡我建議大家可以先使用一下免費的工具。

5、多站在粉絲角度思考。 蝦皮Shopee買直播人數

與粉絲相處不能限於自己的看法,多數時間站在粉絲的角度去思考。

不少的主播嘴上說著把粉絲當作“家人”看待,能做到的少之又少,一開播就要禮物,聊天不回,點歌不唱,這樣做終究是曇花一現,都不是長遠的做法。灌抖音在線觀看人數

張愛玲:霸王別姬  夜風絲溜溜地吹過,把帳篷頂上的帥字旗吹得豁喇喇亂卷。在帳篷里,一支紅蠟燭,燭油淋淋漓漓地淌下來,淌滿了古銅高柄燭臺的浮雕的碟子。在淡青色的火焰中,一股一股乳白色的含著稀薄的嗆人的臭味的煙裊裊上升。項羽,那馳名天下的江東叛軍領袖,巍然地跽在虎皮毯上,腰略向前俯,用左肘撐著膝蓋,右手握著一塊蘸了漆的木片,在一方素帛上沙沙地畫著。他有一張粗線條的臉龐,皮膚微黑,闊大,堅毅的方下巴。那高傲的薄薄的嘴唇緊緊抿著,從嘴角的微渦起,兩條疲倦的皺紋深深地切過兩腮,一直延長到下頷。他那黝黑的眼睛,雖然輕輕蒙上了一層憂郁的紗,但當他抬起臉來的時候,那烏黑的大眼睛里卻跳出了只有孩子的天真的眼睛里才有的焰焰的火花。  “米九石,玉蜀黍八袋,雜糧十袋。虞姬!”他轉過臉向那靜靜地立在帷帳前拭抹著佩劍上的血漬的虞姬,他眼睛里爆裂的火花照亮了她的正在帳帷的陰影中的臉。“是的,我們還能夠支持兩天。我們那些江東子弟兵是頂聰明的。雖然垓下這貧瘠的小土堆沒有豐富的食料可尋,他們會網麻雀,也會掘起地下的蚯蚓。讓我看——從垓下到渭州大約要一天,從渭州到潁城,如果換一匹新馬的話,一天半也許可以趕到了。兩天半……虞姬,三天之后,我們江東的屯兵會來解圍的。”  “一定,一定會來解圍的。”虞姬用團扇輕輕趕散了蠟燭上的青煙。“大王,我們只有一千人,他們卻有十萬……”  “啊,他們號稱十萬,然而今天經我們痛痛快快一陣大殺,據我估計,決不會超過七萬五的數目了。”他伸了個懶腰。“今天這一陣廝殺,無論如何,總挫了他們一點銳氣。我猜他們這兩天不敢沖上來挑戰了。——哦,想起來了,你吩咐過軍曹預備滾木和擂石了沒有?”  “大王倦了,先休息一會吧,一切已經照您所囑咐的做去了。”她依照著每晚固定的工作做去。侍候他睡了之后,就披上一件斗篷,一只手拿了燭臺,另一只手護住了燭光,悄悄地出了帳篷。夜是靜靜的,在迷□的薄霧中,小小的淡白色的篷帳綴遍了這土坡,在帳子縫里漏出一點一點的火光,正像夏夜里遍山開滿的紅心白瓣的野豆花一般。戰馬嗚嗚悲嘯的聲音卷在風里遠遠傳過來,守夜人一下一下敲著更,繞著營盤用單調的步伐走著。虞姬裹緊了斗篷,把寬大的袖口遮住了那一點燭光,防它被風吹滅了。在黑暗中,守兵的長矛閃閃地發出微光。馬糞的氣味,血腥,干草香,靜靜地在清澄的夜的空氣中飄蕩。  她停在一座營帳前,細聽里面的聲音。  兩個兵士賭骰子,用他們明天的軍糧打賭,一個夢囈的老軍呢喃地描畫他家鄉的香稻米的滋味。  虞姬輕輕地離開了他們。  她第二次停住的地方是在前線的木柵欄前面。雜亂地,斜坡上堆滿了砍下來的樹根,木椿,沙袋,石塊,粘土。哨兵擎著蛇矛來往踱著,紅燈籠在殘破的雉堞的缺口里搖晃著,把半邊天都染上一層淡淡的紅光。她小心地吹熄了蠟燭,把手彎支在木柵欄上,向山下望過去;那一點一點密密猛猛的火光,閃閃爍爍,多得如同夏天草窩里的螢火蟲——那就是漢王與他所招集的四方諸侯的十萬雄兵云屯雨集的大營。  虞姬托著腮凝想著。冷冷的風迎面吹來,把她肩上的飄帶吹得瑟瑟亂顫。她突然覺得冷,又覺得空虛,正像每一次她離開了項王的感覺一樣。如果他是那熾熱的,充滿了燁燁的光彩,噴出耀眼欲花的ambition的火焰的太陽,她便是那承受著,反射著他的光和力的月亮。她像影子一般地跟隨他,經過漆黑的暴風雨之夜,經過戰場上非人的恐怖,也經過饑餓,疲勞,顛沛,永遠的。當那叛軍的領袖騎著天下聞名的烏騅馬一陣暴風似地馳過的時候,江東的八千子弟總能夠看到后面跟隨著虞姬,那蒼白,微笑的女人,緊緊控著馬韁繩,淡緋色的織錦斗篷在風中鼓蕩。十余年來,她以他的壯志為她的壯志,她以他的勝利為她的勝利,他的痛苦為她的痛苦。然而,每逢他睡了,她獨自掌了蠟燭出來巡營的時候,她開始想起她個人的事來了。她懷疑她這樣生存在世界上的目標究竟是什么。他活著,為了他的壯志而活著。他知道怎樣運用他的佩刀,他的長矛,和他的江東子弟去獲得他的皇冕。然而她呢?她僅僅是他的高吭的英雄的呼嘯的一個微弱的回聲,漸漸輕下去,輕下去,終于死寂了。如果他的壯志成功的話——  遠遠地,在山下漢軍的營盤里一個哨兵低低地吹起畫角來,那幽幽的,凄楚的角聲,單調、笨拙,然而卻充滿了沙場上的哀愁的角聲,在澄靜的夜空底下回蕩著。天上的一顆大星漸漸地暗了下去。她覺得一顆滾熱的淚珠落在她自己的手背上。——啊,假如他成功了的話,她得到些什么呢?她將得到一個“貴人”的封號,她將得到一個終身監禁的處分。她將穿上宮妝,整日關在昭華殿的陰沉古黯的房子里,領略窗子外面的月色,花香,和窗子里面的寂寞。她要老了,于是他厭倦了她,于是其他的數不清的燦爛的流星飛進他和她享有的天宇,隔絕了她十余年來沐浴著的陽光。她不再反射他照在她身上的光輝,她成了一個被蝕的明月,陰暗、憂愁、郁結,發狂。當她結束了她這為了他而活著的生命的時候,他們會送給她一個“端淑貴妃”或“賢穆貴妃”的謚號,一只錦繡裝裹的沉香木棺槨,和三四個殉葬的奴隸。這就是她的生命的冠冕。她又厭惡又懼怕她自己的思想。  “不,不,我今晚想得太多了!捺住它,(www.lz13.cn)快些捺住我的思潮!”她低下了頭,握住拳頭,指甲深深地掐到肉里去,她那小小的,尖下頦的臉發青而且微顫像風中的杏葉。“回去吧!只要看一看他的熟睡的臉,也許我就不會再胡思亂想了。”  她拿起蠟燭臺,招呼近旁的哨兵過來用他的燈籠點亮了她的蠟燭。正當她兜緊了風帔和斗篷預備轉身的時候,她突然停住了。從山腳下的敵兵的營壘里傳出低低的,幽閑的,懶洋洋的唱小調的歌聲。很遠,很遠,咬字也不大清晰,然而,風正朝山上吹,聽得清清楚楚的楚國鄉村中流行的民歌《羅敷姐》。先是只有一只顫抖的,孤零的喉嚨在唱,但,也許是士兵的懷鄉癥被淡淡的月色勾了上來了吧,四面的營盤里都合唱起來了。《羅敷姐》唱完了,一陣低低的喧笑,接著又唱起《哭長城》來。虞姬木然站著,她先是略略有些惶惑。 張愛玲作品_張愛玲散文集 張愛玲經典語句 張愛玲:論寫作 張愛玲:天才夢分頁:123

羅蘭:冬暖  一  老吳帶著三分酒意,下了公共汽車,迎著春天的晚風,邁開兩條長腿,進了這條窄窄熱鬧的街。  12點多了,有幾家做夜晚生意的小店還開著,老吳看了看它們,福州人的面館,江蘇人的湯圓,本省人的紅豆湯……  “沒有關系!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你們做晚上,我做白天。”老吳心里恍恍惚惚地想。  剛吃過老唐的喜酒。那新娘子挺溫柔的,雖然是瘦一點,腿上有點殘疾,可是,一看就知道性情不錯,聽說還會做一手好洋裁。離家在外的,像老唐這樣,房沒一間,地沒一垅,說是要娶個十全十美的,那可不容易!前年,老劉不是被媒人騙了一萬塊?還不就是因為老劉一心想要個又年輕又漂亮的?一萬塊是小意思,可是老劉是存了七年才存上來的,七年哪!再存起來得什么時候?以前存的時候是有個指望,現在,指望什么?指望再給媒人騙?  難怪老劉這陣子總是有了就花,管他娘的!  可像老劉這樣倒霉的也是自找,誰讓他不先找個鏡子照照自己?  老店就本分,只要人好,安心地跟他過日子,別的,他也不求。這年頭,離家在外的,還圖惜個什么?可不有個人在身邊,知疼著熱的,也就行了?算算,都40出頭的人啦!知道成家不易,就該彼此遷就著點兒。  老吳對自己說著,一抬頭,已經來到自己門口了。  可不是!“老吳饅頭稀飯”,那大紅漆白字的牌匾,就是在夜里,也清清楚楚,老遠就看得見。  四扇門板關得嚴嚴的,旁邊有個小門,老吳一推門,跨了進去。  屋子里,靠墻角那個40支光的小燈亮著,準又是阿端來過了。老吳看了看那安排得整整齊齊的鍋碗勺灶,踩著凹凸不平的水泥地,往后院走去,還沒走到后院,就聽見了那一刷刷刷刷”洗衣服的聲音。  “阿端!你怎么又在洗衣服?”老吳向蹲在黑暗里的女人問。  阿端把衣服在搓板上拍了拍,抹上一層肥皂,一面說:  “閑著沒事,替你洗洗。”  “我說了,不用你洗的,我的衣服我自己會洗。”  “大男人洗衣服,我們看不慣。”阿端把衣服緊搓兩下,泡進水里清著。  “你們看不慣的事可多啦!以前,你還看不慣大男人下廚房炒菜呢!別洗啦!我自己來,你回去吧!”  “已經好了。”阿端把衣服在水里拖著,再把它擰干,放在旁邊的鋁盆里說:“明天你自己曬上就行了。”  說著,她站起身來,往門口這邊走。大紅花的裙子在她膝蓋周圍一晃一晃的,兩只穿著木拖板的腳,又肥又白又結實。  老吳從她的腳又看到她的裙子,從她的裙子,跳過了白襯衫下面那飽滿的胸脯,看到了她的臉上。  阿端有一張寬寬的臉,扁鼻子,厚嘴唇,大眼睛,一笑起來,那臉就更顯得寬,鼻子也更顯得扁。  “你不累呀?阿端,白天忙了一天,晚上還替我洗衣服。”  “我也是帶著給你洗,不費事,怕什么?”  “小心你老板娘知道,罵你!”  “她不知道,我洗衣服,她睡覺,怎么會知道?”  阿端是隔壁餅干店的。原來家在南部鄉下,老板娘是她的舅母,她跟著舅母幫忙店里的雜事,說穿了,也和下女差不多。老板娘是精打細算的,阿端是自己人,在店里吃吃閑飯,還得知自己一份人情。女孩子家,做做雜事還不是理所當然?比雇下女就強多了!下女吃著拿著,像是應該的,工錢還一個也不能少,她不花那份冤枉錢。  阿端也是從小苦命,爸爸老早就死了,一個寡婦媽媽,又得管她們姐妹三個,又得下田做工,夠她一累的。所以,從小,就把阿端寄在舅母家里,剩下一個姐姐一個弟弟,跟著媽媽。只是一年兩次,農忙的時候,阿端還是得回去幫個忙。  老吳這間饅頭店是餅干店旁邊加出來的一間違章建筑。餅干店的邊門就通著饅頭店,進進出出還是得經過老吳的后院。  以前老吳幫人家的時候,常來給主人家的孩子買餅干。一回生,二回熟的,和餅干店也有了交情。后來,老吳失業,就和老板娘打了個招呼,利用她旁邊的這點空地,搭了這間違章建筑。  說來說去,還是要說老吳人緣好。不單是老板娘幫他,他也幫老板娘,像籬笆壞了,房子漏了,玻璃破了,一切爬高吃力的活兒,老吳總是自動地去幫她修理。  “魚幫水,水幫魚”嘛!  不記得從什么時候起,阿端就時常抽空過來,幫老吳的忙,特別是中午,餅干店中午生意少,老吳這邊可正忙,阿端就時常過來幫老吳照應生意。晚上,阿端只要洗衣服,就一定順手把老吳的拿了去洗,老吳倒真是過意不去,干嘛讓人家洗衣服?所以,他只要一有空,就搶先把衣服自己洗了出來,好像和阿端搶生意似的。  今天,是忙著趕到老唐家去喝喜酒,換下的衣服,隨手就扔在竹床上了,就又給阿端搶著洗了去。  “下回別再替我洗,怪不好意思的。”老吳說,一面擰了條濕毛巾,擦著臉。  他的臉方方正正,紫膛臉,長著絡腮胡子。不是剃得勤,簡直就像張飛,這一喝酒,就更紫里透紅,紅里透黑。  阿端抬頭望著老吳,沒理他的碴兒,倒問起:  “新娘子漂亮嗎?”  “30多了!還能漂亮到哪兒去?只是人好,心好,就行了!”  “她穿什么衣服?”  “好像是綠的,要不,就是黃的。”  “怎么叫好像是綠的,要不就是黃的?你連顏色也記不清?”  “誰留神那些?反正是花花哨哨的!”  阿端笑了,厚厚的嘴唇往兩旁拉開,露出兩排整齊的牙齒。  “她倒沒裝金牙!”老吳心里想。  “你就是留了神,也分不清是綠是黃,你們男人總是不認得顏色。”阿端望著老吳那紫中透亮的臉,他那兩道又黑又密的眉毛往上抬著,把眼皮抽得長長的,一副逗笑的樣子。  “真是不認得顏色。除了紅黃藍白黑,我看,都是灰色的,要不,就是咖啡色的。”他說。  “不對!是泥巴色的。”  “為什么不是咖啡色的?”  “我和泥巴在一起比和咖啡在一起的時候多。”阿端的眼睛笑成了一條縫。  老吳的眼皮也縮短回去,笑了。他一笑,那眼角旁邊就是幾大條紋路,像太陽的光。  兩人對看了一眼,老吳像一棵老樹,葉子少,樹干粗,一副搖撼不動的丑樣子。  阿端像一朵雞冠花,里外透紅。  老吳瞄了阿端那大花裙子一眼,說:  “你該回去了,明天不許再給我洗衣服。”  “討厭我,是不是?”阿端把雙手在裙子兩旁擦抹著,眼睛停留在老吳的皮鞋上,剛像是在生氣,卻又“噗哧”地笑了。  “笑什么?”  “笑你穿新皮鞋。”  “穿新皮鞋有什么好笑?”  “看慣了你穿木拖板,一穿上新皮鞋就不大對勁。”  “咳!你真是!我以前一年到頭都穿皮鞋。”  “我知道,那是從前,在你老家,你20多歲,家里種田,你在城里學生意,是個大少爺哪!”  “是真的,我不騙你。”  “誰說你騙我?可是,好漢不提當年勇,現在你可是‘老吳饅頭稀飯’,你就穿木拖板。”  “好啦!我不和你辯!你回去吧!”  “又趕我走?”  “不走怎么著?”  阿端朝這店里溜了一眼,笑嘻嘻地走到蒸籠旁邊,揭開蒸籠,說:  “給我一個豆沙包。”  “你拿吧。”  “多少錢?”  “50塊。  “好!”阿端拿了一個豆沙包,咬了一口說,“等我發了財的時候給你。”  “你發財?”老吳歪了歪頭,“除非你嫁個有錢的‘大頭家’。”  “那還用說,要不,一個女人怎么發財?”阿端笑嘻嘻地啃著豆沙包,又把這間店溜了一眼,說:“你這個店,可以賺錢的。”  老吳哈哈地笑了出來。  “別拿我開心了,這個店會賺錢?”  “你總是不相信你的本領,我說你會賺錢你就會賺錢!”  “好啦!我會賺錢。你走吧,現在快2點了,再過三個鐘頭,我還得忙早晨生意,你敢情要9點才開門!”  阿端把豆沙包吃完,兩手又往裙子上抹抹,說:  “好啦!讓我走我就走,明天見!”  她說著,往后走去,推開那甘蔗板的門,才又回過頭來,說:  “你看看!玻璃櫥里有幾樣菜,我替你炒好了。不知道對不對!”  “哎呀!誰讓你炒?準又是臺灣口味!”老吳發急地罵。  “沒有啦!我放了辣椒和蔥,照你的辦法去炒的,錯不了啦!”  阿端一面辯白著,一面帶上門,木拖板“刮啦刮啦”地走了。  老吳回身坐在竹床沿上,發了半天愣。  想算算這一天究竟賣了多少錢,心里卻總是一片花花綠綠的影子,阿端說他不認得顏色,可是,他記得住阿端今天的裙子是大紅花的,她昨天穿的是綠方格的。  阿端不知是怎么回事,有時候太熱心腸,她也不怕人家說閑話,總往這邊跑!  老吳想著,搖了搖頭,把皮鞋脫下來,伸腳去找木拖板,再把那條人造棉的西服褲子脫掉,換上了那條黑褲子,把電燈關了坐在床上,又愣了一陣。  老唐居然也成家了。雖說女的有點殘疾,可是,40多的人了,赤手空拳的,也算不易。自己還不知要等到哪年哪月呢!  他又想起了阿端的大花裙子。  “這孩子,心腸太好,不知將來嫁給誰?嫁給誰誰有福。”  老吳朦朧地想,脫了上衣,往枕頭上躺下去,頭一沾枕頭,睡意就來了。在夢的邊上,他覺得自己是老店,那個女人在自己懷里,不是那個瘦瘦的女人,是個胖胖結實的,憨直地在他懷里笑。  “說你會賺錢,你就會賺錢!”  那聲音好像是阿端。  “喝醉了!”他心里想,“有點亂七八糟!”  他翻了個身,對自己說:  “快睡吧!明天還得早點起,生意要好好做才行。”  老吳朦朧地想,地球慢慢地轉,往有太陽的那一個方向轉,轉得很慢,很穩,很穩,一點動靜也沒有,離天亮還有兩個多鐘頭。  二  10月底,阿端回去割稻子去了。臨走,來說了一聲,大概得去一個月,至少也得半個月。  說是秋天,這地方可沒個準兒,只要有太陽,那就是夏天。  正是中午,“飯口”的時候,老吳里里外外地忙。  拉三輪車的老黑又賒了一頓去,說是讓他記上。  記上也沒用,老黑向來是不掏錢的。  老吳人緣好,在這塊地方一果也是十幾年了,跟誰都熟,不是同鄉就是鄰合,誰來誰吃,給錢不給錢也就看各人的心,賒欠多了,該還的也不想還。  老吳心里盤算著,端給對門修鎖的老錢一碗稀飯。  老錢唏哩呼嚕地喝完了,臨出來,拍了老吳的肩膀,扔下5塊錢就往外走。  “找你一塊!”老吳追了出去。  “不用了!一塊半塊的,找個什么!”  老錢倒是慷慨。老吳把那一塊硬幣拿在手上掂著說:  “該怎么是怎么,還是找你吧!”  老錢把一塊錢接過去,塞到口袋里,一臉誠懇的樣子,低聲說:  “老吳!你這么老實可不行哦!小李又欠你幾百了吧?還有阿林也好像常用你的錢。”  “唉!”老吳嘆了口氣,“都是朋友。我手頭上又不是沒有,人家開口借,總不能說不給吧?”  “不行!不行!”老錢搖著頭,“你這樣下去,就都給人家忙了!你早就該把錢拿去放利。你不是說,還打算換個地方,擴充擴充嗎?你把錢拿來,我去給你放。三分利,先拿利錢,靠得住,我給你擔保。一年下來,你就可以找間大房子,重打鼓,另開張了!”  老吳早就有這個打算,可是,誰知道放利靠得住靠不住?  里面又來了客人,老吳一面招呼著,一面往里跑。  老錢在后面囑咐了一句:“等會再談,老吳。”  老吳沒顧得答理老錢,就跑去照應生意。  一個人真是忙不過來,阿端在這兒就好得多了!  她去了快一個月,也許該回來了。  老吳把饅頭從熱氣騰騰的蒸籠里拿出兩個,再盛上兩小碟菜,給客人端了去。  “算賬!老吳!”那邊有人喊。  老吳趕過去算賬。  錢倒也好賺,只是辛苦些。  盼望有一天,換個地方,弄清爽點,再雇個跑堂,自己掌灶,慢慢的,就是個正式的小館子。  想著想著,老吳從心里樂起來。  把錢放出去也好,省得張三李四都來挪借,手頭沒錢,回絕他們的時候就不虧心了。  老實人只會做老實事,錢真的是放出去了嘛!總不能假裝有錢不借。  對!就是這么辦。  老錢也是這里的老人兒了,還怕跑了他?!  三  錢真是好賺,錢放出去既有利息可拿,又躲掉了朋友挪借,這個月結算下來,真是有盈余了!  阿端可還沒有回來,少了那么個嘮嘮叨叨的女孩子,老吳心里就像短點事兒,不知她是不是病了!  抽空找老板娘搭訕搭訕。  “阿端呢?”  “阿端啊,快嫁人吵!”老板娘胖嘟嘟的粉臉,戴著兩個金耳環。  “快嫁人啦?我怎么沒聽說?”  “你能聽誰說呀?除了我,沒人知道。”老板娘說。  “可不是。”老吳心想。  “不過,阿端臨走怎么沒提?”他問。  “她自己也不知道啊!鄉下女孩子嫁人是父母給訂的,聽說那男人是做木匠的。”  “哦!那——她不回來了?”  “不回來啦!前天她弟弟來,我讓他帶了點首飾去,算我這做舅母的送她的一點心意。”  “哎!我怎么一點也不知道?”老吳像是有點怨老板娘。  “你知道又怎么樣?”  “向她道個喜呀,送點禮呀什么的。鄰居一場嘛,她也幫過我不少忙。”  “算啦,你有這個心意就好啦。”老板娘說。  老吳沒理會老板娘,從口袋里掏呀掏的,掏出一百塊錢,遞過去,說:  “拜托你,給阿端買件衣服吧!她喜歡紅的。”  老板娘想把錢推回來,老吳把錢塞在老板娘手里,說:  “不用和我客氣,該送個禮的,小意思,別嫌寒愴就好啦!替我向她道個喜。”  老板娘把錢收下,透著一份感動,和一份迷茫。  老吳往店里走著,心里也是一份感動,和一份迷茫。  阿端就這樣嫁了!以后,這店里不會再有她晃呀晃的紅花裙子,不會再有她那一雙肥藕一般的手臂幫他洗呀涮的。阿端人真好!真好!心眼真好!真好!  嫁給誰,誰是有福的。  老吳迷茫地想,坐在竹床上發愣。  阿端人真好!  四  匆匆的,就又過了一年。春夏秋三季忙個不停,錢是左手進來,右手就交給了老錢,利滾利,算計著,該有靠兩萬塊錢了!  只是,從天一冷,就沒再見老錢修鎖的擔子。起先,還想著是天冷了,他躲在那家刻印店里。  忍了幾天,忍不住跑去看看,刻印店里沒有老錢,問了問,說許是病了。  天冷,許是感冒。  老吳又等了幾天。  等了幾天,還是沒見老錢露面,生意又忙,今天抱明天,明天拖后天,一拖就是一個月。  利息也該到期了!往常都是老錢親自送來,這回老錢一病,利息也退了。利息遲兩天倒不要緊,可是,老錢害的是什么病呢?  又去刻印店問問,說是老錢家住景美。幾巷幾號也不清楚。  這可有點糟!該不是——  老吳忽地冒上一身冷汗,兩萬塊,是準備頂房子,買生財的,要是老錢出了毛病,那可——  老吳有點坐立不安,一會兒就跑到對面看看,看看,還是不見老錢。  天可慢慢地冷下來了。  饅頭稀飯的生意,本來就不大適合冷天,主顧多半是拉三輪車的。拉三輪車的一到冬天生意也不好,班頭上的多半回家吃飯;流動車少得多了,他們也是走到哪兒,吃到哪兒。  生意清淡起來。  老錢一直不露面,老吳真的著了急,晚上跑景美沒有用,白天去,可能會碰到他,于是,老吳關起店門,跑去找老錢。  一天,兩天,老錢沒有下落,店里常常關著門,主顧也就到別家去了。  一個月下來,不但沒賺錢,反而賠了挑費。沒錢進貨,東西也差了。主顧越發對老吳失去了信心,開著門,冷冷清清的,店里越空,越顯得黑暗暗的,沒有一點火爆興旺的樣了。  找了個代書,寫狀子告老錢。光是查老錢的名字和住處就得費不少的事,代書跑區公所,跑鄰里長處,也都得要錢。  老吳開始有點捉襟見肘,找小李,阿林他們去要舊欠,也碰了釘子。  “人情薄啊!這年頭!”老吳對自己嘆著氣。  又正趕上整頓市容,拆除違建,老吳這間違章建筑靠著馬路,算是首當其沖。  沒有辦法!老吳這半生也早就嘗過了“禍不單行”那句話的靈驗。不知是誰想出了這么一句倒霉的話,越是倒霉的話越是靈驗。  辛辛苦苦做起來的生意,就這樣好好歹歹地收了。  “老吳饅頭稀飯”的牌匾摘下來,扔在路旁,拆除大隊反正會把它拉走,這,老吳倒不用操心。  五  12月的天氣,冷颼颼的。  老吳揀了一套干凈的衣服換上,對刻印店的老張說,去找一位舊東家的老鄰居,想想辦法。  刻印店的老張倒是真同情老吳,讓老吳在他這間三個“榻榻米”大的小店里擠了十來天。  老吳當然知道這不是長久之計,老張也是“靠手藝吃飯”,賺點蠅頭小利,也養不起老吳。  店里剩下一點破桌子爛板凳,和簡單的生財,堆在老張刻印店的后門。身上還有百十塊錢,老吳盤算著,用這點東西湊合著,擺個小攤賣面。只是本錢不夠,想找舊東家的老鄰居去借兩百三百的,至少得先弄輛可以推的攤販車子,再買點面和油鹽之類,找個有走廊的地方去賣面。  錢是借到了。  老吳倒真有人緣。當初,他們住鄰居的時候,老吳常幫這位太太家里做做雜事,從來也沒要過工錢,現在聽說老吳混不下去,馬上給了他300塊,說,不用還了。  心里帶著三分溫暖,七分酸楚,老吳買了一個可以推的攤車,重新擺起了碗筷和小玻璃櫥,在南京東路的騎樓下做開了生意。  舊雨新知看見老吳在賣面,帶著一半憐憫,一半歉疚的心情來照顧他。  當初老吳賺錢的時候,借他的,賒他的,欠他的,老吳落魄的時候坑他的,拐他的,騙他的,冷落他的。現在,大家來吃老吳的面,倒是希望老吳快點混出來,好減輕他們的歉疚。可是,冷天的生意并不好做。  騎樓下,有太陽的時候還好,偏偏冬天出太陽的時候少,下雨的時候多,過堂風一吹,再要是沒有生意,瑟縮在清冷的攤位旁邊,那滋味就夠凄涼。  “人活著真沒有意思!”老吳把那蔥花一撮一撮地放在瓶子里,干了就不香了。“單是為了把自己喂飽,要受多少累,吃多少苦。可是,吃飽了又做什么呢?人間又不缺少我一個賣面的。”  偶爾對著那家花店的大玻璃窗照照自己,瘦骨磷峋的,紫膛臉變成了青灰臉,頭發胡子老長,就更像個張飛。  “人間不缺少你這么一個人的!”老吳回過頭去吐了一口唾沫。  不知道自己餓不餓,煮了碗面,自己吃著。年關快到,一切生意都好,只有擺面攤的不行。  面沒有滋味,該放點味精,自己吃,可就是舍不得放。伸手去把味精拿過來,在手里掂著,一抬頭,看見來了個女人,手里抱著一個孩子,低著頭,坐在對面的板凳上。  老吳連忙站起來,把自己的碗筷收在一旁,抹了抹嘴問:  “吃面?”  “嗯,陽春面。”那個女人低著頭,解開懷,喂孩子吃奶。  老吳把面放下鍋去,拿過一個碗,往里放味精、鹽、豬油、蔥花……  “你吃你的,老吳。再不吃就涼了,等會吃了會胃痛。”  那女人低著頭,慢慢地說。  這聲音好熟!  老吳不由得看了她一眼,看不清,只看見她那扁扁的鼻子。老吳歪了歪身子,偏著頭朝她看,等他看清楚的時候,她也抬起頭來了。“噗哧”的那么一聲笑,她說:  “看什么?不認識我了?”  “啊喲!你是阿端!想不到啊!你什么時候來的?”  “來了三天了。”  “沒到老板娘那里去?”  “去了。”  “去了還出來吃面?”  “就不許人家看看你。”  阿端聲音里有一股哀怨,老吳想起,她是人家的太太了。  看了看阿端,臉上沒有了那層紅潤,冬天里,穿著一件黑色的毛衣,嫁了人,反而素凈了。  “我來謝謝你送我的禮。”阿端說。  “那是小意思,你結婚也不告訴人一聲。”老吳說著,把面挑出來,又加了一匙豬油,才遞給阿端。  “我自己也不知道嘛!”阿端用筷子在碗里挑著。  老吳看了看她懷里的孩子,問:  “幾個月了?”  “四個月。”  “男的女的?”  “女的。”  “她爸爸呢?”  阿端抬頭看了老吳一眼,又低下頭去,小聲地說:  “他死了。”  “你胡說!”老吳以為阿端在說氣話,“吵架了是不是?”  “是真的死了,”阿端放下筷子,用手背去抹眼淚,“做工的時候,從樓上面跌下來,摔死了!”  阿端抹著眼淚,眼淚還是掉到了孩子臉上。她又用衣襟去擦孩子的臉,孩子銜著奶頭動了動,又啯啯地吸了起來。阿端把衣襟掩了掩,說:  “是孩子命苦!”  老吳同情地望著孩子,好久,才說:  “想開點吧!”  “不想開也不行啊!”阿端嘆著氣,再用筷子去挑碗里的面。  風很大,撲打在阿端的頭發上,老吳把這邊的凳子往外拉了拉,說:  “坐到這邊來吧,這邊風小一點。”  阿端微微地彎著腰,遷就著吃奶的孩子,坐過來,老吳把面碗從那邊端在她面前,阿端拿起筷子,說:  “你怎么不吃?都冷透了!”  老吳把自己那碗粘成了一團的面,往這邊挪了挪,用筷子攪了兩下,說:  “我本來就不餓,剛才是吃著玩的。”  阿端“噗哧”的一笑,說:  “自己賣面,自己吃著玩,好古怪!”  “沒有生意,自己吃吃,也顯著熱鬧。”  阿端看了看老吳,說:  “冷天賣面不賺錢,賣面要靠晚上,大冷天,晚上誰出來吃面?這時候,你不如賣油餅,做早晨的生意,倒還是個辦法。”  老吳想了想,說:  “也許你說得對。”  “當然對,”阿端說,“聽我的話,從明天起,做油餅賣。”  阿端說完,開始吃她的面,吃完了,對老吳說:  “我有件事要拜托你。”  “什么事?你說吧!”  “我要去幫人家,東家又不準帶孩子,我把孩子托你替我看看。”  老吳一愣,說:  “那怎么行!我是個男人,又沒有奶,你怎么不拜托你舅母?”  阿端笑了笑,說:  “我幫她的忙可以,要她幫我的忙,那休想。她還嫌我戴著孝,不吉利哪!”  “可是我——”  “你只幫我看著就行,東家就在這附近,我一天抽空出來兩趟,喂她吃奶。”  “那夜里呢?”  “晚上,我來給她吃飽,然后你帶著她睡。”  “那不行!”  “人家求你。”  “不是別的,我沒有地方住,晚上就擠在刻圖章的老張那里搭地鋪。”  “孩子也跟你睡地鋪就是。”  “著了涼怎么辦?”  “反正是苦命一條。”阿端臉上沒有表情,把孩子遞給老吳。  老吳接過孩子,孩子睜眼看看老吳,那軟軟的溫和的身體在老吳臂彎里蠕動,老吳用手指逗了逗她,她瞇著眼睛,張開小嘴笑了!  老吳心里泛起一陣溫暖的感覺,用他長著絡腮胡子的臉去親了親這孩子的小臉,怕扎痛了她,剛一碰到,就又縮了回來。  “真好!這孩子真好!”老吳感動地說。  “那就幫我看看,等下我推一輛小車來,把她放在里面,你得空,就抱抱她,不得空,就讓她躺著,她不大愛哭。”  說著,阿端扔下3塊錢,就跑走了。  不多一會,阿端果然推來了一輛竹于做的嬰兒車,上面有厚厚的小棉被。  把孩子放下去,老吳望著阿端問:  “你這就上工了?”  “嗯,孩子交給你啦!我下午來給她吃奶。”  老吳說不上不算,把孩子推在一個靠石柱的地方,擋住東邊來的風,心想,明天該找幾扇門板,把風擋一擋,別讓孩子受涼。  六  老吳聽阿端的話,開始賣油餅。  冬天早晨倒有時候還有點太陽,而且上班的人總得上班,做生意的人也圖省事,早晨買兩個油餅吃吃,就算是早點,油餅是比賣面生意好些了。  老吳心里感謝阿端,自己多死心眼!就從來沒想到過該改賣油餅。  不知是為了怕扎著孩子,還是怕阿端見笑,也許是因為這兩天生意好,老吳也有了閑情,跑到理發店去理了個發,刮了刮臉,再朝花店那面大玻璃照見自己的時候,覺得順眼多了!  孩子只要一哭,老吳就趕過去抱,有時反而寧愿冷落顧客。顧客需要他是假的,孩子需要他卻是真的,老吳開始覺得自己有了用處,這人間少不了他。少了他,就沒人替阿端看著這孩子了!  怪可愛的一個苦命的孩子!  苦命不要緊,將來學好,就會有希望。  七  這天是圣誕節,不知為什么,不信教的人也都過圣誕,老吳年年都替那些紅紅綠綠的男男女女們擔心一次,他不擔心別的,擔心那個外國上帝聽不懂中國男女的話,信人家的上帝做什么呢?  晚上,把火封了,老吳把兩扇門板挪了挪,風還是從東邊來的,要是西風,他就把小車推到東邊去。  孩子睡得很好,這要是有錢人家的孩子,只在外面睡一夜,就會得上肺炎。可是,這孩子,就沒病過,而且總是見人就笑,好像這世界對她好得不能再好。  借著路燈的光,老吳就這樣呆呆地望著孩子傻想。就在這時候,阿端悄悄地來了。  她已經做了一個月的工,發了工錢,五百塊。笑嘻嘻地把錢遞給了老吳。  “給我做什么?”老吳接過錢來,疑惑地問。  “放利。”阿端說。  “我不借錢,也出不起利,再說,我勸你別放利。”  阿端“噗哧”地一笑,說:  “放給你,倒不了,你是好人!”  “可是,我出不起利息。”  “那么,我不要利息,將來一總再算。”  老吳怔怔地望著她,望了好久,阿端才說:  “拿著吧!明天有空,去看看對面三十九巷,有一間出租的房子,說是要200塊一個月,要是好,你就把它定下來,晚上可以有個地方住。”  “怎么好用你的錢?”  “我也為了孩子。”  老吳沒話說了,沉默著,把錢揣在懷里。  “老吳!”阿端沉了一會,說。  “嗯?”  “今天,我聽見有人說我們的閑話。”  “說什么閑話?”  “他們說,這孩子是你的。”  老吳哈哈地笑了出來,“是我的?我有這份福氣就好了。”  “你還笑!你知道,我聽這些閑話,怎么受?”  “不理他們算了!人嘴兩扇皮,隨他們去,反正我們沒有那回事,不就得了?”老吳說。  “老吳!”  “嗯?”  “假如你有了錢,你要不要娶老婆?”  “到那時候再說吧。我這輩子也有不了錢。”  “假如有了呢?”  “當然要!誰不要?”  “那你要個什么樣的?”  老吳想了想說:  “要個有良心的。”  阿端笑了笑,扭頭走了。臨走說:  “記住去看看房子,三十九巷二弄五號,記著。”  夜晚的風,冷颼颼的,遠處有人在唱歌,說是在報佳音,有救世主降生了!不知那個救世主像不像竹車里的這個孩子,這么苦!  真冷!阿端說得對,該找間房子。  八  老吳把棉被鋪在竹床上,這張竹床有四尺半寬。買的時候,老吳就說太大了,阿端偏說不大,帶著孩子睡,該寬綽一點。  鋪好了被,拿出阿端帶來的一張床單,那還是她嫁人的時候買的,杏黃色,上面有一對鳳凰,把床單鋪上,又擺上阿端的陪嫁枕頭,把孩子放在靠里面的地方,回頭看了看這房間,老吳也覺得可笑。  像個女人的家,墻上有一塊鏡子,裂了一條縫,用紙條粘著,是阿端的。  老吳習慣地坐在床沿上發愣,阿端在外面敲了敲門,走了進來。  “該給她吃奶了。”阿端說,爬上床去抱孩子。  抱過來孩子,她就屈著膝,跪在床上,解開衣襟給孩子吃奶。  老吳背過身去望著墻上的日歷,日歷上有個大美人,穿得好少,老吳不想看。把眼光往旁邊挪了挪,旁邊是墻角,斜著拴了一根鐵絲,鐵絲上掛著阿端的一件外套,黃色的。  老吳低了低頭,看見臉盆架子,架子上搭著他自己的一件汗衣,臉盆里有半盆水,他拿起汗衣,浸在水里,慢慢地搓著。  “等我來洗。”阿端在床上說。  “我自己洗。”老吳答,沒有回頭。  “還是那個老脾氣!今天生意怎么樣?”阿端說。  “還可以。”  “我的話對吧?”  “嗯”  “啊喲!”阿端忽然叫起來。  “怎么?”老吳回過頭來問。  “孩子咬我。”  老吳往阿端的奶上掃了一眼,說:  “許是該長牙了。”  “你倒內行。”  “聽人家說的,明天去給她買個橡皮奶頭,給她去咬。長牙的孩子,喜歡咬東西。”  “你倒細心。我就喜歡你這點細心。”阿端說。  她的話,說得很自然,可是,聽到老吳耳朵里,卻有點熱辣辣的。  今天老吳心情很怪,自己老想躲著阿端。這屋子太小,雖然沒有別人,只有阿端母女倆,自己在這間屋子里,卻顯得又高又大,又硬生生的。  想著,他推門往外走去。  “你到哪里去?”阿端問。  “出去走走。”  “這么晚了,出去走什么?”  “我馬上就回來。”  阿端把孩子放下,蹭下床來,也往外走著,說:  “我知道,你是躲著我,你怕人說閑話,你不用躲,我走了!天冷,你睡去吧!孩子已經吃飽。沒事啦!”  阿端一面扣著胸前的鈕扣,一面往外走。  老吳倒愣住了,不知所措地說:  “你何必!你何必!”  阿端不理他,望著房門對他說:  “進去吧!我走啦!”  老吳站在大門外,看著阿端往巷子走去。她今天又穿上了那件大紅花朵的裙子,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的,好像她以前幫他洗衣服的那時候一樣。  “阿端!”老吳自己也沒防到這一聲,他本沒打算叫她,不知怎么竟叫了出來。  阿端已經在不遠的地方站住了。巷子里黑沉沉的,過堂風颼颼地吹著她的裙子,她把肩膀縮著,站在那里,回頭望著老吳。  “你要說什么?老吳?”  老吳往前走了幾步,站住了,囁嚅著問:  “你——你冷吧?”  “嗯!我真的有點冷。”  “你忘了穿外衣。”老吳突然記起鐵絲上那件外衣。  “可不是?”阿端猛省地往回走。  老吳站在那里,阿端的木拖板“刮啦刮啦”的走到他面前。巷子窄,老吳往旁邊讓了讓。  阿端沒再往前走,就在他旁邊站住了。  “你不是冷嗎?還不快去穿衣服?”  “嗯!老吳!跟我一塊進去。”  阿端的手牽起老吳的手,那手粗粗大大,長著老繭。老吳把手往回拍了抽,阿端的手卻捏得更緊了些。  “老吳,你真的一點也不喜歡我?”阿端的身子靠著老吳。  老吳沒有發聲,那只手有點抖顫,阿端又把它捏緊了些,問道:  “你怎么這么老實?”  老吳沒有說話,那另外一只手去抖顫著從阿端的肩膀上圍過來,剛一圍住,他就不由自主地把阿端抱了個緊,緊得她氣都透不過來。  “阿端!阿端!”他把下頰抵在阿端的頭發上,那上面混雜著燙發油和油煙的氣味。  “我打老早就想對你說,老吳,對你說,讓我幫幫你,你一個人,一個人,在外頭,太苦了!該有個人疼疼你。我,只有我,我疼你,我可以幫你。”  “阿端!謝謝你!阿端!”  “你不喜歡我!老吳,你到現在還和我說這些客氣話!”  “不是!阿端,你聽我說,我知道我窮,我老,我又丑,又沒有學問,我不配你。”老吳松了一下手,跟著又摟緊了她。  “別說這些了!我才配不上你,我已經嫁過了人,而且給人家生過了孩子,只怕你嫌我……”  阿端說著,把頭俯在老吳懷里哭起來。  老吳拍了拍阿端的后背,體貼地說:  “你不嫌我窮?你良心這么好,該嫁個有錢的‘大頭家’。”  “你會有錢的!讓我來幫你,你不會再上人當,你也幫幫我,做我孩子的爸爸,老吳……”  阿端又俯在老吳懷里哭了起來。  “老吳,從你賣饅頭稀飯的那時候,我就恨不能告訴你,我想跟你。”  “你怎么不說?”  “我不知道怎么說,真的,我不知道怎么說!”  老吳把阿端連摟帶攙地帶進了新租的房間。  竹床四尺半,把孩子放在小竹車上,剛好是兩個人的床。  小房間很暖和,擋住了外面的風,擋住了外面的黑暗。  兩個人加起來就不孤單了。  “阿端,只(www.lz13.cn)有你疼我。”  “也只有你疼我,老吳。”  油餅生意會好起來的,他仿佛已經成為有錢的“大頭家”,有了阿端,他就有力量再去奔波了。  誰說這人間不缺少一個賣油餅的老吳?少了他,誰疼阿端,又誰疼阿端的孩子?  夜慢慢地靜了。阿端躺在老吳旁邊,對著他看。  “早就該對你說的,我要跟你!”阿端擦著眼淚笑著說。 羅蘭作品_羅蘭散文集 羅蘭:也是愛情 羅蘭:風外杏林香分頁:123

王冉:年銷售30億以下的民營企業的共同點         做投行一天到晚不看別的光看企業了。看的企業多了,自然會發現一些規律。……在過去的幾個月里,我和我的同事們接觸了相當多的民營優秀消費品和消費者服務企業。        它們大都是自己細分市場中的佼佼者,年銷售額在3億到30億元之間。在接觸的過程中,我發現它們身上有一些共同的特點。        1、企業家心比天高。坦率地說,這是優點,也是我們希望看到的。連士兵不想當元帥都不是好士兵,更不用說大將。這些企業家大多不到50歲,事業初具規 模,行業地位初步確立,在業內和媒體上聲名遠播,再加上中國GDP連年兩位數增長、本土市場迅速崛起的大背景,正是如魚得水“心有多大舞臺就有多大”的時 候。因此,個個都有鴻鵠之志,每個人都覺得自己在不久的將來一定能做成一家世界級的企業。有些還真有可能。         2、開始考慮戰略問題。以前都是機會驅動,現在開始考慮一些“我要成為一家什么樣的企業”、“我的核心競爭力是什么”這樣的戰略問題。雖然一時半會還 不可能完全轉變為戰略驅動,但是那些有悟性的企業家至少會在一些不靠譜的“機會”到來的時候讓戰略的大圖適度地平衡一下自己對短期利益頭腦發熱的追求。         3、開始學著忽悠資本市場。企業發展到這個規模,勢必開始引起投資人的關注。先是投資人主動上門忽悠,可企業家多聰明啊,結果被他們忽悠的企業家聽多了也跟著學會了以忽悠對忽悠,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于是企業全面進入了與資本市場在忽悠與反忽悠中對接的時代。         4、企業往往都處在節骨眼上。這些企業要么在從這條增長曲線到那條增長曲線的“拐點”上,要么在從這個商業模式到那個商業模式、或者從這個發展戰略到那個發展戰略的轉型中,還有個別的竟然要一邊拐著一邊轉。         5、賬面虧損或微利的,往往其實很賺錢。由于可以理解的原因,這些企業很多賬面上都是虧損或微利的。這也不能全怪他們。         6、但“很賺錢”還是沒有企業家心里以為的那么賺錢。企業由于財務不規范,很多該付的費用沒有付(如四險一金),因此企業真正經得起審計的盈利能力往往連企業家自己都不清楚。比較靠譜的估計是企業真實的盈利水平大都介于稅務局看到的數字和企業家頭腦中的數字之間。         7、普遍沒有財務預測能力。這個階段的企業通常都還沒有學會預算管理,不要說站在今年看明年,就是站在這個季度看這個季度有時候都會看走眼。財務預測能否準確,反映的其實不是公司財務預測的能力,而是精細化管理的能力。         8、企業家往往公私不分。他們之所以能住著洋房開著名車卻拿著區區一兩萬塊錢甚至幾千塊錢的工資,就是因為他們習慣了把公司鍋里的和自己碗里的混為一談。這種狀態下的企業,報表外交易和關聯交易有多少,是一件用腳趾頭想都能猜到的事。         9、老板無比敬業。這些企業的老板們各有各的辛苦但是都很辛苦,他們往往事無巨細一手抓,沒日沒夜不休假。我時候我看著他們工作的狀態,會覺得他們沒有不成功的道理。但是再一想,又覺得他們要想有更大的成功,還真的需要改變一下這種狀態。         10、沒有真正的股權激勵。你問這些企業有沒有員工激勵計劃,他們通常都說有。但是等你真的要求看相關的法律文件,又會發現這些計劃其實只停留在企業家的腦海里。你愛一個人有時候只說不做時間長了對方都不干,更何況你要讓人家跟著你發財了。         11、都在喊“最缺的是人才”。這些公司往往都會說自己和二十一世紀一樣最缺的是人才。問題是,全世界所有公司都面臨的問題它還是問題嗎?推薦閱讀:[俞敏洪勵志演講稿:選拔和留住人才] [俞敏洪在企業家精神論壇上的演講:信念與激情] 分頁: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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